蔡国强与人工智能的“灵魂交流”，探索艺术新境界
11月24日，知名艺术家蔡国强携手团队开发的人工智能模型cAI™（读作AI Cai）在澳门海事工房1号举办了一场名为“cAI™️：灵魂扫描”的展览。与以往的展览形式不同，这次展览的主题是蔡国强团队所创作的由人工智能模型cAI™所表现的作品。蔡国强希望通过这一展览展示艺术领域中人与AI的对话，以及在这场对话中的挑战、挫折和希望。
“展览的核心在于人类艺术家和AI艺术家之间的拉扯、挫折和希望的故事。”蔡国强在接受澎湃艺术采访时说道：“我希望观众能够通过视觉和精神两个维度来探索人工智能与灵性的交汇点。”
蔡国强大胆地将创作的焦点从人类转移到了人工智能，他希望通过这一系列作品，展示出科技如何改变艺术表达的方式。蔡国强在展览现场表示：“我希望能够以更开放的态度看待AI，让观众看到它在艺术领域的潜力。”
展览地点位于澳门海事工坊1号，这栋建筑有一百三十余年的历史，在这里连接着妈祖文化在澳门半岛的老城区。如果从妈阁街出发，沿着前行，你就会到达这个展览所在地——海事工坊1号。
这座老建筑见证了澳门造船业的辉煌历程，至今仍保留着工业遗产的痕迹。经过改造之后，厂房外留有一池水，而厂房内部则变成了展示空间，成为当代艺术中心。这里定期向公众展现前沿艺术作品。11月24日，展览“CAI™️：灵魂扫描”在这里拉开序幕，展示了包括火药画、互动装置《烟花大师CAI》和《占卜师CAI》等二十组作品。
这些作品都是蔡国强和他的团队量身打造的AI模型CAI™（读作AI Cai）创作的。换句话说，这是一场关于人工智能的艺术展，而不是艺术家个人的展览。
展览现场，赵梦佳拍摄，蔡工作室提供：艺术家不能将AI视为一个表象的工具，为创作便利而实用主义地使用它。身处AI时代，这不仅关乎技术层面的问题，更是对人类创造力的大挑战。蔡国强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指出，AI是其近年来的重要探索领域，包括近期在洛杉矶纪念体育场通过AI参与实现的《WE ARE》白天烟花表演，以及与上海博物馆合作的“满庭芳菲”展览视觉策划，再到此次的“灵魂扫描”特展，他希望通过感官与精神多维度的体验，探索人工智能与灵性之间的交集。
海事工房1号的妈阁庙展览所在区域叫做妈阁塘片区，也是展览灵感来源之一，源自澳门400多年的历史妈祖信俗。海事工房1号的转角处是妈祖阁，这是澳门现存最古老的一座庙宇，始建于明朝，包括神山第一殿、正觉禅林、弘仁殿和观音阁等建筑。早期称娘妈庙、天妃庙或海觉寺；后定名“妈祖阁”，人们俗称“妈阁庙”。妈阁庙也是澳门“Macau”名字的来源。“妈阁庙”还寓意了澳门的历史渊源。在16世纪中期，第一批葡萄牙人抵达澳门时，当地居民误以为他们是询问当地的名称，答称“妈阁”。后来，葡萄牙人将其音译成“Macau”。追溯历史，民间有“先有妈阁庙，后有澳门城”之说。
妈阁庙的香火依旧旺盛，妈祖文化是中国沿海地区的传统民间信仰之一，以福建湄洲为中心扩散，并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传播到澳门。蔡国强来自泉州，他觉得这里是一个连接他故乡和妈祖南传历史的重要地方。他说每次来这里都要拜一拜。
展厅现场，作品《占卜师cAI™》
在占卜所打印出的签文中展示的一件作品《占卜师Cai™》与妈祖阁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这件作品融合了十余种占卜（算命）知识系统，并通过一双机械手臂操控一只黑猫。观众可以走到桌边，在特定区域写下生辰，然后默念自己想要询问的事物，黑猫就会进入占卜状态，最后会得到一张印有“吉”“大吉”“凶”“大凶”等字样的签文，解说了如何解释这个结果。蔡国强表示：“如果得到了好签，就带回家作为纪念；但如果结果不好，就把这张签文带到妈祖庙去，请神消（烧）灭。”他告诉记者，在展览开幕前，自己去了妈祖庙，并祈求展览一帆风顺。前一天他在AI系统前占卜了一下，结果是“吉”。
蔡国强在占卜，赵梦佳摄，蔡工作室提供
观众在《占卜师cAI™》前写下生辰，尽管AI的占卜是融合产物，但仍能满足人们追求“好运与庇佑”的需求。隔壁妈阁庙香火鼎盛，而展厅中的这一AI占卜装置人气旺盛。展览主办方、美高梅负责人何超琼表示，“我们尝试将科技与艺术结合，带到妈阁塘片区。”利用科技和文旅手段，让观众共同参与创作，激发对海丝文化的思考。AI创作的火药画当然，此次大部分展品是AI系统（cAI™）在蔡国强艺术历程中学习后完成的作品。对于蔡国强而言，展览虽不大却是一个重要节点。因为此前的AI展示多为人机合作，这次则是AI首次独立成展。
在展览现场，赵梦佳拍摄的照片，蔡工作室提供他告诉记者：“2017年起，我和团队开始研究人工智能，或许源于我一直对技术的迷恋。最早是AI专家朋友李开复告诉我‘蔡，你的名字已经自带AI！’我当即取名cAI™。这个cAI™是我与团队量身开发的人工智能模型，不仅深度学习我的作品、档案和兴趣领域，还模仿并模拟了古今名人，如爱因斯坦、尼采、托勒密和诗人威俄等，打造不同人格。“他们”互相辩论，形成独立自由的社区。我们还开发机械臂，培养火药画家cAI™。从一开始我们就让它看我作画，实时提意见。最近我和它合作，在我的引导下，为我爷爷奶奶结婚照画像——这是奶奶给我的遗愿。现在，它开始独立作画，我的助手也成了cAI™的助手。”
火药画家cAI™机械臂创作火药画过程。王子见摄，蔡工作室提供
火药画家Cai AI™的机械臂创作出了火药画的过程。王子摄取了这段影像，并由蔡工作室提供进入展厅，观众就可以看到经过学习的AI所创造的《AI自画像》，旁边还有一幅名为《混沌玫瑰》的作品是AI为展览所创作的第一件火药画。机械臂在规划出粗细有致的撒火药路径后，最终带给观众美的惊喜。在展览中，一黑一白的长卷画作是由AI系统为《神曲》创造的小怪兽图案，其造型也让人联想到日本《百鬼夜行绘卷》中的幽默灵性。下方的黑色长卷犹如实体存在，而上方的白色长卷则更显得空灵，仿佛灵魂的切片。作品《Cai AI™莲花》则是蔡国强让AI系统以澳门区花为灵感进行构想的。与其他的绘画作品相比，他希望这件作品能从构图到用色上都独具“AI感”，从而形成一种人与AI之间的跨维度对话。
蔡国强在一黑一白的长卷作品前，赵梦佳摄，蔡工作室提供
蔡国强；蔡国强,《混沌玫瑰》, 2024年。他用火药和画布创作了这件作品,尺寸为152.5厘米x183厘米。
赵梦佳拍摄，由蔡国强工作室提供。
蔡国强; cAI™，《cAI™莲花》，2024年。使用火药和画布创作，尺寸为152.5 x 183 cm。赵梦佳拍摄并由蔡工作室提供。
另一种对话体现在《宇宙遐想》与《银河重生》之间。这两件作品是爆破绘画的两面：前者是由AI用爆破完成的火药画；后者是在爆破时覆盖在另一块画布上，一件是有意为之，另一件则是意外惊喜。旁边还有《毁灭的回声》和《花草幻影》，同样也是这样一种对话关系。
在《宇宙遐想》（左）与《银河重生》（右）的AI面前，似乎仍有不足之处。尽管展出的AI火药画中仍能发现一些略带僵硬、机械“呆板”的痕迹，缺乏艺术家独有的“手工”质感与温度。
作为艺术家蔡国强如何看待这些作品？他坦率承认，“要求AI绘制的作品跟我的一样好是很不容易的。”他表示，AI很难达到我们一样的水平。大多数展览中的作品内容较为形而下。要培养出一个不仅是模仿，而是和自己不一样的AI，这确实非常困难。
AI火药画作上的蔡国强的签名与僵硬的AI签名
在AI火药画作上，蔡国强的签名显得僵硬而古板。与他年轻时的兴趣爱好——灵性、风水、气功以及算命等元素相对照，这位艺术家相信，在看不见的世界里存在着往生的亲人们，甚至认为他们可能存在于暗物质或暗能量之中。
在接受采访时，蔡国强经常强调他的艺术理念：“宇宙和看不见的世界一直是我的核心主题。用看得见的方式来表现看不见，是我的核心方法论。”
蔡国强的火药画《望云》（2017），描绘了思念往生亲人的情感。蔡工作室提供的作品因此，在被问及期待AI创作出什么样的作品时，他表达了这样的期望：希望AI能够呈现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亲人往生后的世界。这些形而上的东西非常有趣，可惜很难直接展示出来。为弥补这一遗憾，他在展厅的展板中加入了文字说明，有些是蔡国强的观点，有些则是AI的观点，通过艺术家与AI之间的互动探讨他们的思考和观点。
他说：“展览的重点不仅仅是作品本身，更在于揭示艺术家与人工智能之间的关系、遇到的困难以及矛盾之处，这才是展览的核心价值。这里呈现的是人类艺术家和人工智能之间拉扯、挫折及希望的故事。”
Cai Guoping and his team led by the AI in a self-created "Granny Grandpa Wedding Picture" in 2024. The Cai studio talked about how AI is currently at, Cai Guoping said, "We are now facing a bottleneck that this may also be faced by many AI teams, which is that the content of AI is mainly derived from big data." In September, Cai Guoping held an AI-related speech in the 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 (USC) in the US. He said, "I always expect it to give answers that are never seen before and transcendent. But if we feed AI only with human information, how can we expect AI to create anything transcendental? Humans hope for guidance from AI, but AI needs human guidance as well. It seems like AI provides many choices for humans, which is actually a way of how humans choose."
蔡国强于纽约东河上空进行的《移动彩虹》爆破计划（2002）中，利用烟花弹内装芯片的方式实现了空中精准造型。他的工作室提供了上述信息。
蔡国强对AI的看法是：虽然AI不是简单或易懂的，但并不意味着它是一个简单的工具。他希望强调的是艺术家不应将AI看作一个表面的东西，而是需要理解其背后的复杂性以及艺术创作的本质。
在当前的人工智能时代，更加考验人类创造力的潜力。这不仅涉及到技术层面的进步，更是一种思想观念的大创造的时代。
蔡国强相信，AI的未知和不可控性确实令人不安。但他对AI抱有期待，希望能够通过AI帮助他解放创造力，实现一些超越人类认知的维度。他认为，AI很快就会成为在日常生活中推广的东西。这一点非常了不起。
他最后强调，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令人不安的火药能以爆破之美带来希望的话，那么，令人不安的AI也同样可以因为扩展未知世界而为人类的未来增加希望。他认为，AI很可能会打开跨物种文明的大门。
蔡国强先生于当天下午与约50位澳门本地大学教授、学生及青年艺术家在展厅内进行了深入交流和互动。他们就青年人才的未来发展、人工智能时代以及艺术创作开放包容等话题展开了讨论，并计划将此次展览持续到2025年6月1日。